第一味 骨汤烫饭（4）

4．

等蒋陌黎结束了和甲方的酒局，赶到女儿段梦成寄宿的学校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班主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敲门之前，蒋陌黎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衣服，又特意补了补口红，决定不能丢了气势。

家长和老师之间的微妙平衡不就是这样？轻不得重不得。

毕竟孩子在人家手里。

蒋陌黎盘算得很好，她既不能得罪了这个杨老师，来晚了该道歉道歉，省得女儿以后被穿小鞋，可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巴结，显得他们家好欺负似的，对梦梦也没好处。

但这些心里的小盘算，在她看见段梦成最近的几份考卷之后，就全部粉碎成渣了。

“梦成妈妈，你们做家长的，最近对孩子是不是关心得不够啊？段梦成本来，是个很乖，很上进的孩子，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可是你看她最近——你看看！”

杨老师指着其中一张卷子，伸出的指尖就好像戳在蒋陌黎心坎上。

“这么简单的题都做错了！英语、数学，这以前都是段梦成的优势科目，从来都是考得很好的，可是你看这回，英语才七十五分，数学六十一分！六十一分呀，梦成妈妈，再这样下去，她就要不及格了啊！”

“这……这，会不会是……卷子搞错了啊？！”

蒋陌黎瞪着眼前的试卷，反复确认上面确实写着女儿的名字，确实是女儿的笔迹，完全无法接受。

“教育的事情，不能只靠学校，你们家长要关心孩子，不能觉得寄宿制的学校就是让你们把孩子往学校一扔就可以了。我们做老师的，也知道现在的家长都很忙。可咱们还是得为了孩子好，对吧——”

对面的杨老师还在对她苦口婆心。

蒋陌黎抓起那几张试卷冲出班主任办公室，站在教学楼的走道里，感觉天旋地转喘不上气。

她的女儿，竟然考出这种分数，只差两分就要不及格……不及格！！

这怎么能是她蒋陌黎的女儿考出来的分数？！

肯定是段宇河有问题！

要么是他又惯着孩子才导致孩子学习成绩下降了！

要么就是他基因不好！

不行不行，不能是基因的问题……她的基因很好的，英语、数学这种科目，她从来都是拿满分，少拿一份回家要挨打的，怎么能被段宇河拖了后腿！

肯定还是段宇河最近惯着孩子贪玩不好好学习了！看他自己打起游戏那个死样子！

蒋陌黎按着心口，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想，脚下就又虎虎生风起来，大步往段梦成班级所在的教室冲过去。

虽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但大部分班级教室的灯都还亮着，不少孩子都还在教室里埋头自习，没有回宿舍休息。

蒋陌黎像个特务一样，阴沉着脸在窗外张望了半天，没有看见女儿的身影。

段梦成的座位上没有人，只有乱堆在桌面上的书本而已。

看吧，果然，肯定就是贪玩去了，不好好上晚自习课！

蒋陌黎觉得自己的判断绝不可能出错了。

孩子根本没有好好上课，学校和老师也是有责任的，怎么能全推到家长不够关心孩子？

“杨老师，我刚去教室看了，段梦成她没有在上自习课呀！”

蒋陌黎当即杀气腾腾又挺着肚子冲回班主任办公室，感觉脚底下的八厘米高跟鞋都更响了。

听说孩子没在教室上晚自习的瞬间，杨老师眼中的确了闪过一丝慌张。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段梦成她要是没在教室上晚自习，那应该是已经提前回宿舍休息去了。”

她一边领着蒋陌黎往学生宿舍楼去，一路上又接连开始数落。

“你们家段梦成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逃晚自习课。好多同学都跟我说过的，晚自习根本看不见段梦成。”

“好多同学是哪个同学啊？这么喜欢打小报告？叫他直接跟我这个当妈的好好介绍一下我们段梦成的事迹吧！”

蒋陌黎心里窝着火，也顾不得什么不能得罪班主任老师了，话又开始横着出来。

“段梦成逃课，肯定是她不对！看我收拾她的！可你们老师既然知道她逃课，怎么也不管管呢？你们就纵容她不上晚自习课？”

她一心想揪住老师的工作失误，杨老师自然也不肯轻易背锅，看看她，看看她的肚子。

“孩子这么多，我们发现的肯定都会批评教育，但不是每个孩子都愿意听我们管教啊！老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住每个学生不是？等回头你这个出来了，你自己就知道了，俩你就看不过来呢！”

两人一路针锋相对，有来有往，直到进了学生宿舍楼，推开段梦成寝室的门。

寝室里空无一人，依然没有段梦成的身影。

蒋陌黎当场彻底情绪爆炸了。

这所寄宿学校是本市出了名的“贵族”学校，所谓“贵族”，一是学费昂贵，二是管理严格，三是升学率高。

当初为了送孩子进这所学校，蒋陌黎可是下了血本的。包括坚持买那八万一平米的房子。

如今孩子倒是送进来了，差点考不及格不说，竟然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蒋陌黎指着空空荡荡的寝室，瞪着杨老师，一句话都不想说。

“梦成妈妈，您别急啊，学校大门晚上七点就不让学生进出了。孩子人肯定在学校里，丢不了，这个您放心。”

看见段梦成不在宿舍，杨老师也开始有点着慌，赶紧拿起手机开始一通联络，问谁看见段梦成了，知不知道孩子在哪儿。

蒋陌黎哪里还能站在原地等她，直接迈步在学校里到处找起来。

她感觉自己几乎要把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可是哪儿也找不到女儿的影子。

直到杨老师又给她打电话，说有同学看见段梦成去了音乐教室。

蒋陌黎撒腿狂奔起来，顾不得自己的八厘米高跟鞋。

音乐教室，她刚才明明去过的，连灯都是黑的，段梦成怎么会在音乐教室？

虽然，她这个女儿从小喜欢音乐，尤其喜欢那什么……古风，民族乐器什么的，她不是不知道。

蒋陌黎忽然多长了个心眼，当场把她的八厘米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

她蹑手蹑脚地走在音乐教室外的走廊上，一点点摸黑靠近，终于，听见高高低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乐器的声音，从漆黑一片的音乐教室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