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味 骨汤烫饭（9）

9.

当初买房的时候，没有买小区地下停车场的车位，是蒋陌黎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导致现在只能在小区外面找地方停，每天来回少说多走一站地。

蒋陌黎把段梦成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后备箱，盯着小少女不情不愿系好安全带，这才钻进驾驶位。

“我跟你说啊，今天给你找的这个老师，可是全国知名的老师，学费也是最贵的，他交出来的学生好多都考上中央音乐学院了！你可得给我好好表现。有没有天赋，就看老师愿不愿意收你入门了！”

她在等红绿灯的间歇，反复叮嘱女儿。

段梦成无精打采歪在后座，时不时在她嚷嚷得太大声的时候给一点回应：

“你不是不让我‘玩’吗？突然又要报什么二胡班……发神经……”

“我是不让你玩，我要你好好学！”蒋陌黎差点把车喇叭都拍响了，“你不是说你真心喜欢那什么二胡吗，那你就争取搞出点名堂来，你也去上个中央音乐学院什么的，当个二胡名家，以后让人请你去什么大会堂音乐厅的演奏，那才有意义嘛！”

段梦成额头顶着窗玻璃，郁闷嘟囔：“一定要成名成家才有意义吗？”

“那当然就是！”

蒋陌黎立刻打断她，直接给出结论。

“人生很短暂的，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随便玩玩上啊！任何一件事，你要么别浪费时间去做，要做你就必须给我做好了做到顶尖。不然，你就会变成你爸那样，天天除了会玩，啥也不会，一事无成！就他玩那游戏，别人玩，就能当电竞运动员，挣大钱，拿金牌，为国争光，他就只会瘫在沙发上随便玩玩，看看这差距！你可千万不能像他那样——”

她循循善诱，自认已经掏心挖肺，回头一看女儿，发现段梦成已经干脆把耳机戴上了，闭着眼时脸上仍然满是不堪其扰的厌烦。

小屁孩儿，不懂事，根本不知道现实残酷，竞争激烈……什么时候才能理解妈妈的苦心！

蒋陌黎心头陡然涌起无奈烦躁，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力踩了一脚油门，愈发把车开得飞快。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担心这老师不肯收下梦梦。

毕竟是她的女儿，有天赋那是必须的。

嘴上那么说，无非是觉得孩子不能太夸奖，夸奖多了，就容易飘，就得时时刻刻提醒着，让孩子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己始终不够好，孩子才能懂得努力上进。

她更担心的是段梦成这个小丫头其实就是贪玩，并不真心想好好学拉二胡，一旦进入正式学习环节，很快就要厌倦了。

练乐器这件事，她也不是没做过功课，其实艰苦枯燥着呢，哪个音乐家小时候不是一边练一边哭？据说某国际知名钢琴家，小时候还练琴练到差点跳楼呢！

梦梦打小没吃过苦，搞不好就是三分钟热度，根本受不了。

整整一节二胡课，蒋陌黎都坐在教室后面，不喝水，不上厕所，连宛如灵魂本体的手机都调到了静音档，就为了眼不错珠紧紧盯住段梦成，不放过每一个小动静。

中途课间休息的时候，段梦成才刚和邻座的小女孩说了一句话，她就觉得不能忍受，立刻用力清了清嗓子。

“以后下课的时间，你就好好琢磨老师课上讲的内容，该练习练习。不要和旁边的同学说话。他们以后，都是你的竞争对手，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找你说话想浪费你的时间？”

她又在回家的路上特意叮嘱了好几遍。

段梦成似乎忍无可忍，还给她一个白眼：“妈，您是不是有被害幻想症啊……她跟我说话，只消耗我的时间，不消耗她自己的时间吗？”

蒋陌黎张口结舌，想想的确如此。

“那也别理。自己不上进，还拖你后腿。”

但她很快就圆上了新的逻辑。

“一个星期就三次课，很宝贵的。你还有文化课也得好好努力，哪有时间理他们啊。你上什么学校？他们上什么学校？说不定都是些学不好文化课只能另辟蹊径来学艺术的。他们找你说话，他们配吗？” “……行了，妈，您快别说了！越说越离谱！”段梦成终于不堪其扰，彻底蜷缩在车后座上，拽起背后的兜帽，把整张脸全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