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味 沔阳三蒸（13）

13.

在人生十二味吃完那份沔阳三蒸之后，赵恬原本鼓足了人生至此全部的勇气，想着的确该好好和母亲面对面坐下来谈一次。

陆晓萱说的话一定程度上宽慰了她，让她重新找回了许多在母亲出现后流失的力量感。的确，她已经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了，是到了她反过来照顾母亲的时候了，包括情绪照顾。

母亲或许永远不可能理解她，因为这种理解需要颠覆一生的习惯与认知，但至少她们可以尝试和解，和平共处，避免争吵。随着她的年岁渐长，母亲也日渐老去，母女相处的日子，的确过一天少一天，实在不值得浪费在无休无止的母女战争之中。

然而，当这些精心铸起的心理建设，与现实碰撞，只一回合，也是瞬间粉碎。

她看见她刚刚咬牙说服自己才再一次领回家的母亲，才一进家门，就又开始大摇大摆在她的家里东摸摸西看看，甚至直接伸手打开她洗手台上的镜柜，挨个“欣赏”里面到底都放了些什么小玩意儿。

那个瞬间，赵恬只觉得全身的血又瞬间涌上头顶。

“你在干嘛？为什么又随便翻我的东西？！”

母亲似乎根本没察觉她为什么生气，仍然一脸理直气壮，一边回话一边继续张望。

“我就看看，看看也不行啊？欣赏一下不行啊？”

赵恬觉得痛苦至极。

拼命为自己建起的边界被肆意入侵，被摧毁，只需要如此满不在乎的一秒。

“这是我家！我的柜子！不是你的！！”

想象中的“好好谈谈”永不会到来，崩溃的怒吼却已再次爆发。

“什么你的我的？”

母亲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困惑，更多还是不在乎，不想听，是你所说的一切都不重要，因为我根本不用听你的，我不可能错，我错也是我对，我错你也不能说我，只能你听我的，没有我听你的，因为，我是你妈，因为——

“你都是我生的！你的就是我的！”

赵恬的确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扭头跑掉，无论跑去什么地方都好，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