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味 沔阳三蒸(2)
2.
赵恬的童年,与蒋陌黎或段梦成的童年,乍看完全不同,或许也并没有本质差异,甚至,与千千万万个终其一生也不会彼此相识的童年交织重叠。
记忆总是伴随着童年被要求必须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始,又在各种争吵声里渐渐淡出。
那时候,改革开放的春潮早已吹到了地方小镇,学校里的少年少女们也都懂得上最新的网,追最时尚的潮流,即便被要求每天必须套在奇丑无比的肥大运动服里,也总能在边角配饰上,找到为自己添彩的小心思。
只有赵恬,永远留着不用梳的短平头,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活得像个二十年前的留守少女。
赵恬当然被同学嘲笑过。但母亲觉得并无所谓。
“她们那是臭美!你只要学习成绩好,她们笑话你又能怎么样?你将来考学比他们好,单位比她们好,老公孩子都比她们好!”
什么都要比别人好,就是母亲一生的执着追求。而至于,怎么定义“好”,却又是另一回事。
以至于,她们都曾经误以为自己认为的好也该是对方想要的好。
当赵恬像一棵从来没有长歪过一毫米的植物突然爆出倾斜的枝桠一样,在大学临近毕业的某个炎热下午,兴奋地打电话给母亲,分享自己在大城市的大公司找到工作的好消息时,母亲却突然爆发出愤怒的嘶吼。
“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自己瞎折腾什么?”
赵恬愣住了:“可是,我不想留在老家,我想到大城市生活。”
母亲的怒吼就好像自己亲手引荐入党的新同志忽然一夜背叛了革命。
“你懂什么?你在那些破公司给资本家打工,能有妈给你找的单位稳定吗?赶紧回来!妈能给你弄编制!”
那一刻,是赵恬顿悟世界异样的起点。
原来,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自以为是的好,对别人来说,永远毫无意义。 可是,纵然她已有所顿悟了,如果母亲始终不顿悟,她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