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味 腊肉炒菜苔（10）

10.

迈进家门之前，蒋陌黎没想过能看见段宇河笨手笨脚做家务的样子。

“你放心，没有过不去的坎，这不是还有我呢吗。”

从前听起来最普通、最不当真的话，就是说来安慰人心的，在这一刻也感觉无比甜蜜，温暖又可靠。

也许是人在脆弱之中，就是会不由自主想要去相信，想要能够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一根稻草，哪怕水中捞月，也强过两手空空。

蒋陌黎靠在沙发上，含泪哽咽，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数字。

每个月的物业费，水电气，冬天的取暖，两小两大的伙食，自己既然回家请保洁阿姨的钱就可以省下了，又不是生一胎月嫂到底必要不必要也可以再想想……但孩子的学费不能省，省什么也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途——

“段宇河，你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要说到做到。”

蒋陌黎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对段宇河寄予厚望。只有这么一句话，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波澜，因为疲倦极了，却也认真极了。

“你放心吧。”

她看着段宇河围着围裙，拿着墩布，一边埋头勤奋在地上画之字，一边自信满满打着包票，一时忍不住盘算，不然买个全自动扫拖一体机一劳永逸……搞不好还比段宇河能干，一时却又想，这么个玩意儿少说四千动则六千，不然还是再等等，再省省。

正默默算账的时候，段梦成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走出来，甩掉两只拖鞋，爬到沙发上，在她膝盖上团成小小一团，像一只想要安慰人类却又语言不通的猫，用柔嫩脸蛋轻轻蹭着她的肚子，和她肚子里那个即将到来的幼小家庭成员。

“妈妈，你别难过，我也会帮忙的，我会很乖很乖，什么都听你的。”

蒋陌黎鼻子瞬间一酸，眼泪又掉下来。

她开始忍不住想，也许赵恬说的是对的，别觉得这家没了她得散，她的丈夫，她的女儿，还是懂的心疼她的，会在她支撑不住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关心她，体谅她，为她守护这一方小小的世界。

以至于她便没有去细细思量，也不愿思量：一个孩子窝在母亲怀里反复笃定自己一定会“乖”会“听话”，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一个人，假如一反常态，拼尽全力做起从前绝不会做的事，那么，一旦当他得不到他所期盼的结果，反而也为此感到筋疲力尽再不能继续的时候，随之将会到来的风暴，又会多么猛烈，会不会如同龙卷风一般，彻底摧毁她最后的港湾。

她没有去想，不想去想。

她只想蜷缩进这个温暖的瞬间，躲开一切外界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