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味 腊肉炒菜苔（11）

11.

她这辈子还没有做过一天全职太太，哪怕是之前生段梦成休产假的时候，也没有。

那时候，年轻气盛，对回归职场信心满满，心态自然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蒋陌黎静静站在自家那间布置雅致又富有生活气息的客厅里，挺着大肚子，把手里的鸡毛掸子握出羽毛拂尘的仙气，明确知道自己是个没有工作的全职太太了。

阳光从半开的窗帘间斜射进来，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明暗交织。

从今往后，这个家就是她的职场，是她唯一能够施展才干的舞台了。

不然为什么挺着大肚子也还要拿起鸡毛掸子？

蒋陌黎忽然觉得可笑。

就算家务活干得再好，再卷，又能卷出个什么名堂呢？

给自己家干家务活，甚至连工资都没得领。

想到这一点，蒋陌黎忽然忽然又意兴阑珊，顿时觉得自己拿把鸡毛掸子当绝世宝剑的姿态无比可笑。

她才垂手把鸡毛掸子放下，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蒋陌黎扶着肚子，缓慢从窗前挪到沙发旁，拿起手机。

“喂——”

“段梦成的妈妈吧，段梦成同学留学或者转赛道筹划考公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啦？时间宝贵，您要尽快决定，可别把孩子耽误了呀！”

是留学中介。

蒋陌黎下意识扶住额头，感觉肚子和太阳穴一起刺痛。

留学中介的声音一如既往，清晰又机械，机关枪扫射一样跟她算着账，蹦出一个又一个数字。

留学的话，一年少说二十万，要供到梦梦读完硕士，还有好几年，之后租房，过渡，到梦梦找到工作，能拿到工签，还不知到要花多少钱。这还没算上她如果不放心想跟过去陪读。

可如果就让梦梦留在国内，继续卷高考，卷考公，就梦梦那个闹起脾气来就在全国赛事上拉《小星星》的倔强劲头，她真的能够适应去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卷体制内的人生吗？

蒋陌黎根本不敢接话。

内心毫无底气。

她当然想过没了薪水生活会艰难一些，可她却从来没想过，这些数字，竟然能够如同重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从前的她，那些自信、自负、自鸣得意，竟然都是靠钱堆出来的，一旦离开每个月汇入工资卡的那一串数字，她整个人就垮掉了，崩塌了，连开口和一个中介回话也做不到？

如此不堪一击，如此虚弱的一个人，竟然是她吗？

她几乎是在情绪崩溃的最后一秒仓皇挂断了电话，撑着沙发靠背，良久，才能平复自己的呼吸。

如果她是真正有钱的人就好了。

这一刻，她竟忽然理解了那些从前被她鄙视到阴沟里的霸总言情、下沉短剧。

在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的内心阴影里，她都恨不得有个失散多年的首富亲妈，或者从未谋面的霸总男友，从天而降，毫无逻辑就是要拿钱疯狂往她身上砸。至少，她就再也不用为没钱而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