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味 腊肉炒菜苔（17）

17.

才到公司没多久，段宇河就发现自己忘记带手机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尤其是一个手机重度沉迷“患者”，离开手机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简直无法想象，持续半个小时没摸着手机整个人就已经开始不对劲。

何况，他的手机里还藏着绝对不能被蒋陌黎发现的秘密。一旦穿帮，就要世界末日。

段宇河连全勤奖都不要了，扭头狂奔去签假条，要回家拿手机。

同事见了他这副模样，追在屁股后面嘲笑他。

“你该不会是招嫖小短信忘了删，怕被你老婆发现吧？”

段宇河根本没工夫搭理这种粗俗玩笑。

他一路狂奔回家，到了家门口，总算没忘了先把气儿喘匀才推开门。

万一被老婆质问怎么回答呢？

你怎么回来了？

手机忘了带。

多大点事，先用备用机啊，反正是在家里，又丢不了。

工作要用。

回答务必越简短越好，多说多错，声音不能抖，呼吸不能乱，拿了手机扭头就走，绝不能被看出破绽。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万全的建设，却没想到，还是在推门看见蒋陌黎正拿着他手机的瞬间，全面破防。

“你怎么翻我手机？！”

段宇河当时就红了眼，想把手机抢回来。

蒋陌黎扬起手，举着手机往后退了两步。

“你干什么？段宇河，你难道还想跟我动手吗？”

段宇河僵住一瞬，紧接着就被更巨大的怒意彻底吞噬。

“你别恶人先告状给我扣帽子！把手机还我！”

“我是恶人？”蒋陌黎根本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骗我，明知道家里经济紧张还在网游里浪费钱，反倒是我这个挺着大肚子操持家务的成恶人了？好啊，段宇河，为了个破游戏，你总算是原形毕露了是不是？！”

争吵一旦开始，没有对错，只有输赢，谁也别想留住体面。

“我跟你说不明白。”段宇河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心口，根本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说，“反正你赶紧把手机还我，那是我的手机，不是你的！”

他皱着眉头，冲蒋陌黎把手一伸，等着她妥协。

偏偏蒋陌黎从不妥协。

“手机给你，你好接着继续玩是不是？段宇河我告诉你，你那破游戏里的小人，我已经给你删了！没想到吧！删APP你不是还会自己搞什么双系统装回来吗？这回我看你再怎么找回！”

她直勾勾盯着段宇河的眼睛，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红润，似乎是胜利的快意，却又像是极大的痛苦，是刺向对方的剑穿透自己的胸膛。

段宇河五雷轰顶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朝夕相对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妻子，发懵。

“你把什么小人给我删了……你把我号删了吗？蒋陌黎！你知道我号值多少钱吗？！”

脱口而出“值多少钱”四个字的时候，段宇河忽然觉得头晕，有种突发低血糖的感觉。

他飞快掏出备用机，一边给朋友、给客服打电话，确认自己的号到底什么情况，挂失，冻结，要求取消删除，数据恢复……一边摸索着扶住沙发靠背，免得自己站不稳。

问题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其实一直都知道，却又好像根本不知道。

亏我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干脆把自己的十年心血号卖了，换点钱回来，也好让你开心一点，不要这么焦虑。可你好像……只在乎钱，根本从来没在乎过我。

这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不敢深思。

段宇河颓然倒在沙发上，看着仍然远远瞪着他的蒋陌黎。

“蒋陌黎，我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玩游戏的。从你认识我那一天起，我就玩，你一直都知道。你要是这么嫌弃我有这点爱好，我们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结婚呢？”

蒋陌黎紧紧捏着掌心里的手机，似乎听见了他的问话，又好像根本没听见。

又或是，刻意选择一个尖锐的问题，以此回避另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两害相权取其轻。

“你这个号……值多少钱？”

段宇河终于被这个“钱”字弄到濒临崩溃了，狠狠一踹沙发脚，站起来。

“钱钱钱，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钱？这是钱的问题吗？”

“那不是你先提钱的吗？”蒋陌黎本能反问过去。

“是吗？”段宇河彻底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他紧紧绷着脸，扭头直接摔门就走。

防盗门“哐当”一声，连屋梁都被震得抖了一下。

蒋陌黎骤然心慌腿软，抱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而这一次，却没有人在身边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