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味 腊肉炒菜苔（2）

2.

但高翊宸依然每天都来人生十二味。

“我是客人，来消费总可以吧？又不影响咱们之间的约定。”

男人使起小聪明来，总有种把别人当傻子的天真。

“他不会觉得他这样很有魅力吧……油腻直男，最是下头！”赵恬侧目站在流理台后面，身穿围裙，手拿抹布，把已经被归置齐整的台面当成高翊宸的脸——用力狠狠擦。

“嗨，男的么，有这个自信也正常。”陈歆单手撑着流理台，侧身靠住，脸上表情毫不掩饰阴阳怪气。

“……可我觉得他其实还行啊！男人愿意追着感兴趣的女人跑，总比让女人追着他跑好多了吧？你们是不是也太挑剔了？”

把流理台当成吧台的蒋陌黎，双手捧着盛了洋甘菊茶的马克杯，坐在高脚凳，轻轻晃悠脚上的尖头小皮鞋。

自从在人生十二味达成了和女儿段梦成的和解——至少是蒋陌黎认知中的和解，蒋陌黎忽然觉得，这家餐馆看起来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碍眼了，连带着陆晓萱这个“想要抢走她女儿、破坏她家庭的女骗子”也都可亲起来，浑身散发着同道姐妹的光辉。

每天来人生十二味花点钱，是蒋陌黎单方面作出的决定，算作对从前种种的补偿，就好像赵恬也固执又任劳任怨地单方面在休息时间从不远处的公司大楼跑来店里打杂，好像这样就可以抹平一些在心头皱起的歉意，亦或假装从未抱歉。

但陈歆当然不买账。

作为人生十二味的老板，陈歆眼中的蒋陌黎，是她不想接待的那一类典型客人。

“要我说啊，那个高总，看起来穿得特素净，其实连衬衫都是量身剪裁的高定货，肯定很有钱，长得也不差，综合评分比我们家老段强多了。没有什么配不上晓萱的啊？不用那么一味排斥，先接触一下再说嘛！”

无论说话的腔调，姿态，还是话语本身，都太过标准了。标准的不在同一个频道，不说同一种语言。

陈歆忍无可忍地转动脖子，侧目，“嗤”的一声。

“那你把你们家老段踹了，自己去接触一下。”

几乎同时，赵恬就欢快地笑了起来，心领神会。

蒋陌黎明显被这笑声噎住了，整了一瞬，发出“啧啧”叹息。

“换不了啦，糟糠之夫不下堂！”

赵恬彻底爆发出愉悦大笑，已经完全没有第一次走进店门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拘谨模样。

“我就说，陌黎姐其实也没有那么‘顺直’，只是有点典型‘E人’、‘S人’而已。不像我，是‘IN’系列的。出厂设置不一样。”

“小姑娘，行行好讲讲人话，老姐姐根本听不懂！”

年轻小姑娘一开口，全是网络上那些新潮热门词汇。蒋陌黎真心满头雾水，又碍着面子，只能开腔自嘲。

但这反而让赵恬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一旁的陈歆终于也被逗笑了，开口却仍然没好气。

“要我说，小赵讲的才是人话，至于其他刚才那些话啊，啧啧。”

最后的评语，陈歆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和直接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

“你什么意思啊？我说的不是人话呗？”蒋陌黎终于忍无可忍，把手里的茶杯用力放在流理台上，“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对我有意见呗，那你倒是直说啊，有话别噎着藏着，有这么阴阳怪气客人的老板吗？”

“我早说过了，你这样的客人我们不乐意接待，请您以后别来了啊——”

陈歆最快一秒，在陆晓萱伸手拦住她以前脱口而出。

震惊的波光在蒋陌黎眼中粼粼闪动了足有三秒。

她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扭头就走。留下受到惊吓的赵恬，看看一脸无奈的陆晓萱，再看看还硬着脖子仰着脸不肯认错服软的陈歆。

这一天的人生十二味，依旧剪不断理还乱，波澜壮阔，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