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味 腊肉炒菜苔（21）

21．

气喘吁吁推开人生十二味的门时，段宇河一眼看见段梦成、蒋陌黎和高翊宸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乐融融，宛如一家三口。

听见门口的铃声，三人都一起往门口看过来。

高翊宸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笑着第一个开口。

“我说什么来着？怎么能让孕妇和小孩去公司接他？让他自己回来，算上堵车时间，也不能超过半小时。”

“高总，您这是打算给我一步到位就地正法还是……怎么个意思？”

段宇河觉得自己从头狼狈到脚，尴尬得恨不得当场交了辞职报告。

“没那么严重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高翊宸站起身，懒洋洋，做了一个让座的手势。

“你们慢慢聊。”

他说着，把段梦成领到旁边靠窗的座位，哄着小女孩玩自己手机上的切水果游戏，结果被段梦成好一顿鄙视。

“你这也太土了！我爸爸玩的游戏，比你这个厉害多了！！”

段宇河担忧地盯着看了半天，扭回头，看向面前一脸憔悴的妻子。

蒋陌黎的眼角还带着泪痕，往常精致细腻的底妆如今全是斑驳。

段宇河心口骤然一酸。

“我那个新项目其实……没过会。被同事抢了。我没敢跟你说实话。”

脑海里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

然后，反而忽然解脱了。

悬在心口的利剑终于落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反而长出一口气。

段宇河不由自主苦笑。

“对不起。”

其实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临到阵上，又一句也说不出了，只剩下这三个字。

他看见蒋陌黎拿出他的手机，推到他面前。

“你在游戏里的那些朋友，知道你手机在我这里，发了好多消息过来替你解释，我都看了。”

她打开那些刷屏似的聊天消息，一页一页翻了好半天才翻到尽头。

“我觉得我有一点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玩这个游戏了。如果是我，有这么多肯这样为我着急的好朋友，我也舍不得。”

段宇河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绿色小气泡，鼻梁一酸，把手机扒拉到一边，用力反握住妻子的手。

流理台旁，又如约过来打工的赵恬靠着高脚吧台椅，远远看着这堪比言情电视剧的温馨画面，冲着陆晓萱歪头凑过去。

“晓萱姐，你说……我也会这样吗？”

她脸上是一望即知的困惑，年轻的眼睛被餐馆柔和的黄色灯光照得温柔又明亮，却又前所未有的迷茫。

“做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然后又因为结婚、生孩子这种被称为‘人生必经之路’的事情丢掉这份工作，再因为丢掉了这份工作，把婚姻、孩子，也全都搅得一团糟……这样的人生，意义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只是活着，必须这样活着而已吗？”

年轻女孩的声音很轻，充满了不确定，像是不经意间叩问，是对窥见未来模糊轮廓的隐隐恐惧，却意外击中了那被很多人、很多代人刻意回避的要害，激起存在危机的涟漪。

陆晓萱猛抬起头，看着赵恬胶原蛋白充沛的脸，良久，无法回答，只能无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