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味 腊肉炒菜苔（3）

3.

蒋陌黎气冲冲推开家门的时候，段宇河依然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老婆黑口黑面地回来，条件反射把手机往沙发下面一扔。

蒋陌黎看见了，但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管他，就斜着眼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一屁股瘫倒在沙发里。

她把刚刚在人生十二味和陈歆吵架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整个人仍然沉浸在被人嫌弃的屈辱里，腮帮子都气鼓鼓的。

“她到底有什么可瞧不起我的？她不就是个小老板？一个开餐馆的，比我给人打工高贵到哪里去？我们公司不小的！我怎么也能算个职业经理人！”

段宇河老老实实坐在她身边，略微缩着脖子。

“我觉得，人家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话才到一半，就被蒋陌黎狠狠一眼瞪回去。

“好了好了，你的好别人不懂！可你要别人懂干什么啊？我懂不就够了嘛！”

段宇河舌头转弯，赶紧囫囵顺毛哄人。

“我知道你是好心，撮合一对是一对，再怎么说，总比拆散人家强，是吧！但是这种事吧，个人有自己的缘分，替人着想也没用。”

几副好听话下肚，蒋陌黎终于顺了耳，换了个放松姿态，凑到段宇河肩头来。

“你说……那个高总，到底想干什么呀？明摆着就是去她们店里刷存在感的，如果不是为了追人——”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赵恬那个小丫头片子说过，晚上下班的时候，看见高翊宸在她们餐馆门口狗狗祟祟的……这里头肯定有事！”

“你这个脑洞……“段宇河才刚挠头开口。

蒋陌黎立刻又把眼睛一瞪。

“不不不，是分析断案能力，简直都拳打福尔摩斯脚踢江户川柯南了！”段宇河赶紧改口，“不过这个高总吧……我也总觉得他，怪怪的。那天在人生十二味看见他，我就觉得他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他下意识摸了两下下巴，一副陷入思索的模样。

蒋陌黎直接一手肘给他捶歪在沙发上。

“你个大脸盲，你看谁都眼熟。”

她终于彻底释放完在外淤积的情绪，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有余力琢磨别的事情了，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洗手间卸妆。

“不管别人的事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皇上不急太监急！”

她又一遍絮絮叨叨有一搭无一搭和段宇河说孩子的事，从女儿段梦成，说到肚子里还没出生的。

“我跟你说，现在政策风向说变就变了，社会也变了，我看周围好多有钱人，要么就是赶紧把孩子送到国外去，要么就干脆都在国内躺平了，自己给孩子把钱准备好，将来养她一辈子，当个全职女儿什么的……也挺好的，总比卷死了好。可是你说咱们俩，到死之前，还能赚出多少钱啊？咱们可不止梦梦一个要操心的，还有肚子里这个小的呢？”

用沾湿的手在脸上努力乳化卸妆油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已经无可忽视开始细纹疯长的脸，半晌没有动静。

段宇河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稍稍舒展手脚，半开玩笑：“什么‘周围好多有钱人’，咱周围还能有好多有钱人？”

蒋陌黎根本没听见。

她只是恍惚轻抚自己的脸，好一会儿，突然梦醒似的大步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带着尚未洗去的泥泞与泡沫。

“段宇河，咱们送梦梦出国吧。”